“泥融飛燕子,沙暖睡鴛鴦。”愜意溫柔的詩詞在稚童的心里漾開。奔跑在油菜花地,拂了一身還滿的花瓣,只浸潤著鄉(xiāng)間活力的童趣。我的童年,一半留給了草清花蜜的鄉(xiāng)間。
鄉(xiāng)間的獨特,在稚嫩孩童看來,是山坡、木柵、石板上和草叢間點綴著許多活蹦亂跳的小動物。
隨手蹦跳拿著幾支狗尾巴草和黃蕊野花,褲子上粘了好多蒼耳,連一起玩的小狗也滿身都是,一人一狗兩個家伙坐在山坡上,理清身上的草葉花粉,我不時摘些帶著露水的青草給它吃,它卻撇頭用舌去細舔那水洼里澄凈的水,好不頑皮。“嚶嚶嚶...”稚氣小巧的聲音讓我心里融化成團,毛茸茸的奶黃小團蹣跚學(xué)步,凌厲的小腦袋不時點地覓食。田里有的是好吃的,這里草木雜生,可知土地很肥沃,你們就盡管找吧...我除了心里默默地感嘆,就只能默默目送小鵝成群地往家里趕,那天間的豌豆花也心里暖得潤開了粉紫的花吧。
回到老家的院子里,兩只小貓蹲在門檻上,兩雙晶瑩透黃的眼眸在春光下越發(fā)清澈純粹,纖塵不染。它柔軟的腰肢下擺動著曲彎的細尾,凌厲的外表陡然變得靈動絞柔。另一只貓在木板上不住地劃上劃下,很像一個專業(yè)的運動選手在反復(fù)訓(xùn)練自己。似乎鄉(xiāng)間的貓都是有野性的,我從未有機會撫摸它們。它們有這偌大的天地,自然不會心安于日復(fù)一日的愛撫喂食。
在堂屋里坐下,抬眼便是燕子在家里巧合筑成的巢,外公說,這是它們喜歡咱家的溫暖啊,住著舒服,所以才肯銜著木枝來來回回,每年都來住,家里好像多了幾個春天似的,好玩得很,有一年還孵出了小鳥呢!最好玩的,還是豬圈里的小豬崽。經(jīng)常趁我在堂屋里做作業(yè),憑借尚且不胖的身材,找準時機,說時遲那時快,從柵欄里面配合緊密地各自鉆沖出來,到廚房旁邊宰豬草的地方偷吃。吃得那可叫一個酣暢爽快,咕咕咕,咕咕咕地埋頭邊吃,只留給我?guī)讉€白嫩的背影和細條條的小尾巴。我站在院子里,卻好似有花瓣的醇厚綿長質(zhì)地包裹心靈,小豬崽真是太可愛!它們卻更聰明。漸漸地,它們知道我在時是不管偷吃的,便大搖大擺地東張西望,指點江山了。
鄉(xiāng)間的獨特,在稚嫩孩童看來,是可以親手播種,鋤草。
外公教我在種苗時,要在種子外面捏一層“泥”,那是提供給種子營養(yǎng)的生命泥,既防寒又保苗。就像捏湯團似的,軟實軟實的。但外公卻也不要我捏,說這臟手糙手,小孩子家不必捏太多。于是他自己在那自言自語捏了一上午,吹了一上午的冷風(fēng)。外公總是這樣,保護自己的孫女,為她抵擋冷風(fēng)和上海。夏天時,外婆常在上午六七點或下午五六點去鋤草,我也扛著小鐮刀跟著去,重復(fù)機械的動作,勞腰傷背、耗費體力的鋤草工作,容易劃傷手的帶刺荊棘,在外婆開來,只是小事一樁而已。外婆總是這樣,永遠不怕吃苦,做事利索堅韌,鋤去生活的叢生雜草。
鄉(xiāng)間的獨特,在如今瓜字初分的我看來,已經(jīng)是影印在照片里的帶有香氣的照片??偨悄耆A泛波在芭蕉樹下,油菜花間、竹林風(fēng)里,曾經(jīng)的齊耳短發(fā),妹妹頭,在晨風(fēng)花香間來回奔跑的身影,在田壟溝壑旁低頭弄蛐蛐的專注神情,在翠竹清風(fēng)里自我陶醉地跳舞轉(zhuǎn)裙......鄉(xiāng)土已故,唯君笑語。我能拾起的,是外公外婆吃飯談笑間的舊事重提。
正午時分,間關(guān)鶯語花底滑,陽光篩下仲春的沁綠,清風(fēng)深擁飯菜噴香。外公正在客廳,唧唧私語,喋喋不休。